你瞎讲,她大喊。我也大喊,从房间东南角绕到西北角,看到一株盆栽。我抓起茎叶,将要掷去,忽而冷空气夹杂爆裂冰珠掀来。我抬头,冷空气是她的鼻息。我更大声喊。她大声喊。她嘴里冒出一只狗和一丛朦胧的菌株。房间瞬时塞满物体。我失声对被物体遮挡的她叫,你不可以,你不可以。急促呼吸,头发掀起龙卷风,皮肤颗粒上升到空气。
我和爱人站上房顶,开始唱歌比赛。每每短促地发出一个乐节,就会有一块墙砖抽出墙体,砸落地面。我们唱了三十小时二十四分钟,通常,是我写一篇沾满薯片屑的狗屁不通论文的时间。一百七十八块砖落下,只砸到两个行人。最后,城管爬上屋顶,企图将我们带走。爱人问,为什么。城管答,你们唱得太难听了。
在他于光影交错的舞台上当唱跳偶像的年代,通常以吟诵十二平均律为主要表演内容。
保罗带我去看了一个游戏展览。我问,保老师,你是觉得这个展览好玩吗。保罗说,不好,我上周踏进这个四方画框,连打十个喷嚏,从未感到做游戏研究这么沮丧,我看完回家,撕了三十多份游戏研究稿。我把电子文档从电脑里倒出来,铺在地上,字一哄而散。把Times Roman换成Arial,毫不起效。我又说,保老师,这里的人没玩过电子游戏,这不是你的错。我们决定盗窃。夜里三点,保罗与我碰头路口,掏出蛇皮麻袋将美术馆囫囵装入其中,大摇大摆回到保罗办公室探讨销赃事宜。保罗思忖片刻,将袋子一股脑挤进电脑中,恰好合上逃跑的Times Roman留下的空白。我以「夜行盗窃记」为题写了课程论文,保罗给我三十九分。
一天,我的眉毛倒着生长。眉峰快要长到鼻尖。妈妈见我,拿来剪刀,直把涌向鼻梁的部分小心裁剪,拈在指尖,贴上太阳穴。我听见眉峰怒火攻心,与妈妈赛跑。从此,每个三日,我的额心与鼻尖之间,挂上一条崭新眉峰,宛若静静小河流淌。妈妈为人勤勉,做事一丝不苟,只按时按刻来为我裁剪脸庞。太阳穴贴出死亡小河的厚度,成为小丘。一日,我的太阳穴长出犄角。妈妈见我,拿来剪刀。
此时,我手向屏幕一伸,扒开了本雅明的牙齿。
他踢开凳子,手指系系索索摸上刚打印好的a4纸。静默。他从纸上抠下一分,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。他说,你仔细看,冲着指尖薄如细胞的一片。我发觉这一分听进他的命令,扭过脸来,看我。我说,你他妈搞笑吗。你搞错了,你不是保罗,只有保罗才给我三十九分。他起身,又抠下一块,略微焦虑地重复,你看,你仔细看。
我找到一个新工作。偶像和电竞选手相爱了。她摘下自己一颗牙齿,他抠出自己最常用键盘的F键。翻译员,我,成为这段爱情的证婚人,被邀请见证交换定情信物。
我说,我切下一片塌陷的时间,用来录音对话。